尔玉琢光

三生.关山月.贰

河岸边还有些残雪，但河流早已化冻，流水潺潺，岸边的残雪下冒出青草尖，即便是在这八月飞雪的西北地区，也有了些春的意味。

易烊千玺翻身下马，把自己的红鬃骏马的鞍辔解了，让它自在的饮水沐浴。

他站直身体，望着河对岸连绵的群山，想那层层云气之后就是突厥的地盘，不知又是怎样的草长马肥、兵气连屯。

大唐与突厥的战争断断续续，延绵百年，而他们这些戍边的将士，也一直枕戈待旦，不敢懈怠。

料峭风寒，

易烊千玺迎着还有些刺骨的雪风，解开身上的甲胄，丢到一边去。

除下战袍，又褪下中衣，他的整个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。

风刮过身体，他却将胸膛挺得更直了些。

越是寒冷，越不能瑟缩。

这是他的家族教养他的方式，必须迎难而上，必须十全十美。

他又解开腰带，小心将深红色的如意结和拇指大的明珠摘下包好，最后脱了马靴，褪下外裤，仅穿一条贴身中裤，向河水中走去。

河水冷得像冰川，他咬牙坚持了会儿，慢慢适应了过来。

他将河水浇在自己的身上，冰冷的水流沿着身体肌肉的弧度流了下来。

易烊千玺喜欢自己微深的肤色和精练的肌肉，这是意志力训练出来的肉体，日复一日，他通过大量的体能训练磨练自己，骑射、剑术、刀法，无一不通，学识上，则天文、地理、经论、兵法无一不晓。

他明白，父辈是要将他百炼成一块刀枪不入的精钢，

仿佛这样，他们就能躲开那个阴森森的城门，以及城门落下之后颠覆的命运。

感受着冰水带来的刺激，

易烊千玺想：

即便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，我也会强大到成为生存下来的那个。

马蹄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，

回头一看，王俊凯骑在一匹青色的高头大马上，身后带了一群兄弟，看来是来河边牧马。

他们相望了一瞬，似乎都没反应过来。

王俊凯望着易烊千玺矫健的身体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。

雪水这么冷他还敢在里面泡着，身子倒练得真不错。他想。

一回神，看到易烊千玺狭长凤眼中冷冷的光，王俊凯非常不爽。

编入他的队伍已经一个月了，这个新人从不出错，训练起来可以说士兵里无人能出其右。可身为队正的王俊凯，从易烊千玺的眼睛里读到的总是戒备和疏离，他本能的感到，这是这个易姓少年刻在骨子里的东西。

“易烊千玺！”王俊凯对着河中的少年喝道：“你可知雪水刺骨，是要冻坏身体吗？”

易烊千玺淡然一笑，回头继续将水浇在身上：“王队正放心，在下从小习惯冷水沐浴，隆冬腊月也从不间断。”

依然不曾改口叫他凯队。

王俊凯咬了咬下嘴唇，目光寒得像冰一样。

他从易烊千玺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挑衅，不知为什么，这一个月来他总觉得这个新人处处以自己为对手，不管是骑马、射箭，还是刀剑、兵法，他的完美不像是自己的下属，倒像是旗鼓相当的敌手。

一阵不愿服输的躁动占领了他，

王俊凯翻身下马：

“脱衣，沐浴！”

身后的兄弟起了一阵骚动，毕竟春水犹寒，就算都是健壮少年也有些胆怯。

王俊凯带头解了甲胄，脱下战袍，赤膊涉水来到易烊千玺近旁，忍着雪水刺骨往身上浇水。

兄弟们也只好纷纷动起来。

易烊千玺侧头看身边的王俊凯，水流过他身体的曲线，比穿上甲胄时更显得瘦削，但依然能看到锻炼出的结实。背上一道长长的疤痕，似乎骄傲的述说着他与易烊千玺之间的区别：他是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。这个队正的位置，便是战功得来的。

王俊凯绷紧的脸依然是英俊的，水滴顺着他的挺直的鼻梁滴落，又滑下他尖削的下巴，易烊千玺收回眼神，在心中叹息：这副好皮相生在战场上真是可惜了。

他明白生的好看总会让人轻视，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，只有不断的证明自己，才能让别人重视自己的能力，在战争时尤其如此。

易烊千玺在其他队伍里时就听闻过王俊凯的名字，这位骑兵队长在当一个士兵时就曾千里奔袭生擒了敌将。当队正以后也带得一手好兵，队风肃然，每人的兵器上都刻有自己的名字，平时妥善保管，战时发放。他们队的军风是最严整的，奔袭是最快速的。整个兵团都知道，现在王俊凯只差军功，这个少年英才会踏着鲜血一路沿着校尉、都尉的路线爬上去。

仿佛他生来就为了战场。

这也是易烊千玺为什么费尽心思也要调到他的队伍里。

他要学习，

就像一只饥渴的吸血鬼，

尽快的学会沙场的一切。

王俊凯确实是他的目标。

河岸上，王源刚打马前来，看见河中一众饮马沐浴的兄弟，身上起了一阵寒颤

“王俊凯又哪根筋犯了？”王源瘪了瘪嘴，自言自语道：“被谁刺激了要这么冷的天下水洗澡？”

忽然他在人群之中发现了易烊千玺，心里一下明白了什么。

难怪。

王俊凯就是不认输嘛。

两人赤膊在雪水中沐浴，一个发髻上赤红的结带垂于脑后，一个则系着青蓝色的结巾。阳光洒下来，河面波光粼粼。

两个身材同样矫健，相貌一般英俊的少年并肩站立。

王源忽然觉得，他们会相遇或者是命中注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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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间，营地的方向传来嘹亮的角号声。

王俊凯立刻反应过来。

“突厥犯边，集结回营！”他吼道。

兄弟们立刻回身上岸，披衣上马。

易烊千玺跨上他的红鬃马，跟随众人一起往营地奔去。

王源打马悄悄跟上他。

“易烊千玺，”他用不大的声音唤他。

“副队正？”易烊千玺侧头看他。

“我很快就不是你们的副队正了，”王源笑了笑，笑容中有几分无奈：“我被调到其他队当队正，命令应该今天就会下来。”

“升迁了啊，恭喜恭喜。”易烊千玺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惊讶，军中很少有这样无军功而平白升迁的例子。

他望着王源清秀的脸，忽然想起身边的传言：

王源是某边疆大将的侄子，迟早是会被提拔起来的。

原来如此。

当易烊千玺的目光投向前面领队奔驰着的王俊凯身上时，

一种疑惑又冒了出来：

传言王俊凯是王源的同族兄弟，

为何他却只能靠军功往上爬？

“千玺。”王源直呼了他的名字。

易烊千玺有些不适应的转头看着他。

王源的目光真诚清澈：

“以后就请你帮我多照顾王俊凯了。”

“在下不懂，”易烊千玺有些反应不过来：“为何是我？”

王源不说话，望望前方的王俊凯，又看了看身边的易烊千玺，目光中有种直觉的东西。

“因为……你们其实很像。”

良久，王源才缓缓的说。